平庸与浪漫

 

——读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赵  梅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

 

美国现代作家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sgerald, 1896-1940)的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The Great Gatsby, 1925)描写了20年代美国富人的生活,此时的美国经济处于相对稳定繁荣时期,这个时代被追求个人奋斗、发财致富的“美国梦”所笼罩,菲茨杰拉德认为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会纵乐、最绚丽的时代”,是“爵士乐时代”。〔1〕及至50、60年代,朝鲜战争、越南战争、麦卡锡主义的盛行、肯尼迪遇刺,这一系列事件,使一些美国人不满社会现状,但他们又缺乏理想,不思进取。在文学上出现了几部反文化、特别是反对中产阶级价值观的文学作品,其中最有影响的是塞林格(Jerome D. Salinger)的《麦田里的守望者》(The Catcher in the Rye, 1951)、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的《在路上》(On the Road, 1957)和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的《嚎叫》(Howl, 1956)。两个时期的作品代表了两种文学思潮、两种价值观念。作品中的人物截然不同,前者奋发向上、始终追求,后者酗酒、吸毒、颓废,史家称之为“垮掉的一代”。但令人吃惊的是,像霍尔顿·考尔菲德(Holden Caulfield)〔2〕这样一位四次被学校开除,对文学、电影特别讨厌,认为那些东西“假模假式”,甚至讨厌海明威作品的少年,他最喜欢的书却是《了不起的盖茨比》。〔3〕这不能不使人感到这部小说有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引人注目的特质。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一部充满了被扭曲的浪漫情调的悲剧性作品。小说所讲述的爱情故事撼人心魄,使人深深地感受到一种诗意化的古典情怀,一种只有18、19世纪的西方文学才有的浪漫气息。然而,这部作品不同于古典作品的特质在于它有一种强烈的反浪漫倾向,诗意化的笔触常因平庸的现实而变得冷酷、扭曲。小说中人物对金钱的贪婪、对纵情享乐的迷恋,以及唯利是图的狡黠、不择手段的残忍、不负责任的自私……都是如此平庸和丑陋的,这一切加上带有浓重忧郁、压抑色彩的景物描写,使人感到浪漫的情感是那么令人神往的超脱,但又无可奈何地在平庸中被亵渎、扭曲,直至被毁灭。浪漫是对平庸的超越,平庸是对浪漫的亵渎,当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情调难解难分地纠缠在一起时,便构成了《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特色。而这一特色鲜明地体现在小说的主人公盖茨比身上,从他第一次出场到他代恋人而死,作家始终用两种鲜明的对比色调讲述着主人公的故事。

    在小说的第一章,尼克(Nick Carraway)是这样评价盖茨比的:

    ……盖茨比,他代表我所真心鄙夷的一切。……它是一种异乎寻常的永葆希望的天赋,一种富于浪漫色彩的敏捷,这是我在别人身上从未发现过的,也是我今后不大可能会再发现的。〔4〕

    小说的最后一章,还是尼克对盖茨比一生的感慨:

    当我坐在那里缅怀那个古老的、未知的世界时,我也想到了盖茨比认出了黛西的码头尽头的那盏绿灯时所感受到的惊奇。他经历了漫长的道路才来到这片蓝色的草坪上,他的梦一定似乎近在眼前,他几乎不可能抓不住的。他不知道那个梦已经丢在他背后了,丢在这个城市那边一片无垠的混浊之中不知什么地方了,那里共和国的黑黝黝的田野在夜色中向前伸展。

    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青年人的梦消失了,破灭了,现实的庸俗吞噬了理想的浪漫,孩童般的单纯被织进用金钱铸造的社会中,苦苦挣扎是徒劳,梦粉碎之后只留下“恶浊的灰尘”。

    那么,盖茨比的梦是怎样破灭的,难道仅仅是由于黛西(Daisy)的无情和庸俗吗?不,粉碎这梦的正是他自己。在他身上,执着的爱之梦和所爱的对象以及实现梦的手段之间形成了难以调和的尖锐的冲突。

    一方面,盖茨比第一次见到黛西之后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但这次爱的占有是以欺骗为手段实现的。黛西厌恶贫穷,她在乎的不是感情而是金钱和财富。为了得到她,他谎称自己有百万家财。当黛西发现他一文不名时,就抛弃了他,嫁给了一个俗不可耐却既有地位又有财富的富家子弟汤姆·布坎农(Tom Buchanan)。这对盖茨比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也是金钱对感情的戏弄。但盖茨比是坚强的,并没有因此沉沦,他发誓要重新得到黛西,他全部生活的目的仅仅在于此。为了这份爱,他肆无忌惮地、不择手段地聚敛金钱和财富;在黛西家遥遥相对的地方租下宫殿般豪华的房子,每晚凝视着黛西家的那盏绿灯;他公开、直率地向黛西的丈夫布坎农挑战,说“她不爱你”;他宁愿替黛西受过,最后替她去死。盖茨比记着他与黛西那短暂的相处时的每个眼神、每种声音、每个场景、每个动作。他永远铭记那星光迷离夜晚的吻。这一吻,铸成他终生追求的起点,成了他为之生、为之死的梦:

    当黛西洁白的脸贴进他自己的脸时,他的心越跳越快。他知道他一跟这个姑娘亲吻,并把他那些无法形容的憧憬和她短暂的呼吸永远结合在一起,他的心灵就再也不会像上帝的心灵一样自由驰骋了。因此他等着,再倾听一会那已经在一颗星上敲响的音叉。然后他吻了她。经他的嘴唇一碰,她就像一朵鲜花一样地为他开放,于是这个理想的化身就完成了。

    这种浪漫的、执着的、全身心陶醉的爱,其痴迷和纯洁犹如婴儿第一眼看世界的眼光。这种爱在现代社会中已不多见,它带有西方18、19世纪的理想色彩,好像歌德笔下的痴情少年维特。

    另一方面,盖茨比对黛西的这份纯情所面对的是混浊的世界。在那里,金钱成为至高的价值尺度,一切都染上了铜臭气,爱也不例外。黛西就是金钱的象征,连她的声音中都“充满了金钱”。盖茨比要想获得她,实现自己的爱之梦,就必须把自己投入平庸的金钱现实中,用现实的价值标准来满足对方的要求,得到黛西的唯一方法就是付出金钱,拥有财富。这种爱与所爱的对象、追求爱的理想与追求爱的手段之间的分离、对峙,决定了盖茨比追求爱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地追求金钱的过程,人类最圣洁的爱无能为力地屈从于金钱,从而使之商品化、庸俗化、邪恶化。不论盖茨比内心多么圣洁,但他的行为已经对他的爱进行了最残酷的自我毁灭。

    关于盖茨比的发财过程,作家没有正面叙述,只是通过其他人的议论略显一二。但是,寥寥的几笔就已经明确显示出,盖茨比的财富沾满了丑恶、欺骗、残忍,甚至还有人的生命。他发迹归来后,时刻处在金钱的包围中,为了赢得黛西,他不仅在五年后与黛西见面时倾其家财显示他的富有,而且向所有人炫耀其富有。他的住宅宫殿般豪华,每天都用丰盛的食品、香槟酒、橙汁、柠檬汁款待络绎不绝的客人。他还有远远超出家庭需要的乐队,为每晚的大宴宾朋助兴。他灯光通明的住宅成了热闹的社交中心。每晚的宴请结束后,八个仆人和一个园丁要苦干一天来收拾残局。而这一切最最平庸的行为恰恰是为了追求一种神圣的感情,这难道不是盖茨比的自我讽刺吗?难道目的高尚就可以不择手段吗?悲剧在于,他别无选择。表面上看,他发迹了,但在骨子里,他失败了。退一步讲,假定他追求黛西成功了,他的爱就圣洁吗?绝不,即便他与黛西结婚,也是由于财富,而不是爱。黛西所看重的根本就不是盖茨比的爱和浪漫气质,而是金钱和社会地位。

   

 

平庸与浪漫矛盾也表现在盖茨比和黛西这两个主要人物的内在与外在的分裂上。盖茨比的内在浪漫和外在的平庸之间、黛西的外在浪漫和内在平庸之间的巨大反差,形成了作品的一种奇妙的整体效果:盖茨比的内在浪漫征服不了黛西的外在浪漫(美),盖茨比的外在平庸却征服了黛西的内在平庸。

    尽管作家在许多地方用浓重的笔墨写盖茨比的富有、挥金如土,写他家中的繁华和热闹,但在内心深处,盖茨比极为孤独,他与这种富有、热闹格格不入,像一座汹涌澎湃的大海中寂静的孤岛。这种内在的孤独充分显示了盖茨比的浪漫气质,与他对爱的始终如一的追求有种内在的契合。他的金钱和慷慨使他处在人群的献媚的包围中,但他常常远离这些人群,沉浸在个人的内心冥想中。作家在两处用点睛之笔表现了盖茨比的孤独。而这两处的背景描写都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欢歌笑语、杯盏交觥的社交场合,而且都是盖茨比本人的住宅中。

    第一次是当尼克还没见过盖茨比,只惊奇于他的邻居的豪华和富有时:

    ……五十英尺之外一个人已经从我邻居的大厦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现在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里仰望银白的星光。从他那悠闲的动作和他那两脚稳踏在草坪上的姿态可以看出这就是盖茨比本人……

    ……他朝着幽暗的海水把两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样子真古怪,并且尽管我离他很远,我可以发誓他正在发抖。我情不自禁地朝海上望去——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一盏绿灯,又小又远,也许是一座码头的尽头。

    盖茨比孤身一人站在海边眺望的,正是黛西的家。

    第二次盖茨比孤独地出现,是在经过层层铺垫之后。作家开始大书特书盖茨比住宅的豪华、晚会的热烈以及人们对盖茨比的议论。有人说他杀过人,有人说他当过德国间谍,有人说他谎称毕业于牛津大学……总之,来盖茨比这里寻欢作乐的人,大都认为盖茨比的财富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取的。而在人们的议论、猜测中的盖茨比,在音乐弥漫、人声喧闹的大型宴会上的盖茨比则孑然一身,孤独地远离热闹的人群,他仿佛厌恶这喧嚣的世界,只喜欢陶醉于自己孤寂的冥想中:

    ……盖茨比一个人站在大理石台阶上面,用满意的目光从这一群人看到那一群人。他那晒得黑黑的皮肤很漂亮地紧绷在脸上,他那短短的头发看上去好像是每天修剪似的。随着沆瀣一气的欢闹的高潮,他却变得越发端庄了。

    盖茨比奇怪的行为来自于他内心的孤独,他所追求的真正价值——爱情——与这个逢场做戏、及时行乐的世界格格不入。当然,对于盖茨比来说,财富与爱情毫无疑问是不可分割的,它们共同构成了盖茨比追求的梦。但盖茨比真正“了不起”的是,在他心目中,财富不能取代、更不能超越爱情。可以想见,盖茨比的内心世界是多么孤傲,而他的外在世界又是多么的平庸。在这里,热烈与平静、群欢与孤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重要的是盖茨比内在的孤独在他进入坟墓之后,就再也没有外在繁闹的烘托了,为他送葬的只有他的父亲、他的一个朋友和牧师三个人,冷清的葬礼与昔日热烈的家宴形成了令人心酸的对比,那些昔日追逐着盖茨比财富的人们此时统统不见了。他为之死去的黛西,却毫不动心地继续过着她的及时行乐的生活,对盖茨比之死连一点内疚之情都没有,就更不要说对那份爱的怀恋了。

    与盖茨比外在的平庸与内心的浪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黛西的外在浪漫与内心的平庸。黛西是个漂亮、光彩四溢的女人,她有着美丽的外表、动人的眼神、诱人的嗓音,她的声音能使所有男人为之倾倒。

    这是那种叫人侧耳倾听的声音,仿佛每句话都是永远不会重新演奏的一组音符。……她声音里有一种激动人心的特质,那是为她倾倒过的男人都觉得难以忘怀的:一种抑扬动听的魅力,一声喃喃的“听着”,一种暗示……

    如果不深入黛西的内心世界,单凭她的外表,她该是一个多么富有诗意的女人,仿佛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的美足以感动一切。但她却嫁给了一个平庸乏味的富人。从此黛西便在百无聊赖中及时行乐、纸醉金迷,除了金钱和享乐之外再无其他。这是一个空洞的灵魂,而它却安卧在一副美丽的躯壳内。

    黛西的平庸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同样是地位与财富的牺牲品,她的平庸是在金钱世界里人的异化的象征。盖茨比最初遇到的黛西并非像五年后的她那样,盖茨比在她心中唤起过爱情,但她最终经不起财富与地位的诱惑。在充满势力与金钱的环境中,黛西不可能不堕落,而只剩下了美丽的躯壳。

    黛西和布坎农结婚后,早已忘记了旧时恋人盖茨比,谈起他来犹如一个陌路人。但当盖茨比腰缠万贯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突然旧情萌发,号啕大哭。但这绝对不是对感情的怀恋,而是对失去的财富痛心疾首。在盖茨比的狂热追求和他巨大财富的吸引下,黛西又与盖茨比约会,并答应离开不忠实的丈夫。但当她知道盖茨比用不正当手段挣来的财富没有稳定的根基时,她又离开了盖茨比。最后冷酷到盖茨比为她去死她都无动于衷的程度。正由于这种平庸的心灵,使她的声音变质:

    她的声音充满了金钱。

    ……这正是她声音里抑扬起伏的无穷无尽的魅力的源泉,金钱丁当的声音,铙钹齐鸣的歌声……

    金钱,这个在现实世界中主宰一切的东西,其渗透力无所不及,它吞噬了盖茨比的浪漫气质和爱之梦,扭曲了黛西的美,使诗意平庸化,仿佛任何真善美都不足与金钱的力量抗衡。在金钱的世界里,没有浪漫、没有理想,而只有平庸。

   

 

常有评论认为,《了不起的盖茨比》是菲茨杰拉德对美国“爵士乐时代”的概括性论述,盖茨比的追求和失败标志着“美国梦”的幻灭。〔5〕我赞同这种观点,同时我以为,这部作品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它超越了19世纪20年代的“美国梦”。确切地说,菲茨杰拉德在这部小说中既揭示了“美国梦”与生俱来的缺陷:它的冷酷无情;同时又向人们展示了那种超越了具体的现实、追求浪漫情怀的古典的梦。在盖茨比的理想之梦中,既有显赫的地位,也有人类亘古以来始终追求的爱情之梦,这两者的结合构成了盖茨比向往的完美生活。悲剧在于这两者的结合在美国的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当盖茨比通过个人奋斗,得到了财富与地位之后,实际上他已置身于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没有感情,只有物欲。跻身于这个世界之后的盖茨比,试图最后完成他的理想之梦,便注定要付出代价、直至生命,因为他的追求超越了这个世界。而这种追求不被这个世界所理解,只被其所抛弃。或者说,在这部小说中,破灭的不是追求财富和社会地位的“美国梦”,而是人类亘古以来一直追求的梦——爱的梦、理想的梦。如果仅从崇尚个人奋斗、发财致富这种一般意义上的“美国梦”来讲,盖茨比无疑是成功了,他拥有了人人羡慕、甚至嫉妒的财富,过上了上流社会的体面生活。然而,正是当他的金钱梦变为现实之时,他的爱之梦却化为泡影。他的死与财富无关,仅仅是为了爱。

    对理想的追求、对爱情的渴望,不仅只是披荆斩棘来到“新大陆”的美国人所有,而是人类所共有的。无论理想之梦多么脆弱,但是人类不能没有它,不能放弃对它的追求。这个梦超越一切民族的、时代的、阶级的价值观念,成为人类的精神追求和神圣价值的象征。在尘世上,理想与现实之间、浪漫与庸俗之间的搏斗,往往以前者的失败和后者的胜利而告终。但是人应该有那种明知不可为之而为之的坚韧和执着的情怀。有了这种情怀,平庸的世界中才可能具有色彩和声音。“这部小说的重心放在幻象的幻灭上——正是这种幻象才使这个世界那么鲜艳,你不必理会事情的真相,只要它们沾了那份魔术性的光彩就行了。”〔6〕

    盖茨比死了,他的财富也化为乌有。但他的梦真的破灭了吗?不,长眠于地下的盖茨比不会认输,他的灵魂还活着,梦还活着,不论结果如何,生生死死都要为之奋斗:

    盖茨比信奉这盏绿灯,这个一年年在我们眼前渐渐远去的极乐的未来。它从前逃脱了我们的追求,不过那没关系——明天我们跑得更快一点,把胳膊伸得更远一点……总有一天……

    这份坚韧、顽强,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追求永远值得人类尊重。无怪乎以写“硬汉子”闻名的海明威对《了不起的盖茨比》赞叹不已。〔7〕盖茨比对爱的执着,就像海明威笔下的那个与大海搏斗的老人一样坚韧,两者之间共有一种内在气质上的浪漫——追求、搏斗、失败,哪怕永远失败,也决不屈服。人可以失败,但是永远不会被打败,海明威的这句名言成了盖茨比精神的最佳注脚。

   

注释:

 

〔1〕F. Scott Fitzgerald, "Echoes of the Jazz Age", The Crack-Up with Other Pieces and Stories, Penguin Books, 1981, pp.9-19.

〔2〕霍尔顿·考尔菲德是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主人公。

〔3〕J.D.塞林格著,施咸荣译:《麦田里的守望者》,漓江出版社1983年版,第178页。

〔4〕本文《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引文均引自菲茨杰拉德著,巫宁坤译:“了不起的盖茨比”,《菲茨杰拉德小说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并参阅F. Scott Fitzgerald, The Great Gatsby, Charles Scribner's Son's, New York, 1953。

〔5〕参阅何欣:《二十世纪美国小说家》,台湾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民国72年版,第262-266页;董衡巽:“‘美国梦’的寻求与幻灭——评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美国现代小说家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25-139页;毛信德:《美国小说史纲》,北京出版社1988年版,第455-456页;潘绍中:“‘美国梦’的诱惑与破灭——从菲茨杰拉德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谈起”,《美国研究》1991年第4期;马库斯·坎利夫(Marcus Cunliffe):《美国的文学》(The Literature of the United States),下卷,美国大使馆文化处1983年版,第270页。

〔6〕菲茨杰拉德语,转引自何欣前引书,第266页。

〔7〕Ernest Hemingway, A Moveable Feast, Charles Scribner's Sons, New York, 1964, p.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