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研究》1998年第2期
写在《威拉·凯瑟集》后面
潘小松
威拉·凯瑟（Willa Cather 1873-1947，或译薇拉·凯瑟）是中国读者不十分熟悉的美国小说家。“美国文库”《威拉·凯瑟集》（北京·三联书店，１９９７年１２月版）现在有了曹明远译的中文本，相信读者对这位女作家的作品会有更多更深的了解。《威拉·凯瑟集》收了凯氏早期长篇小说《啊，拓荒者！》、《云雀之歌》、《我的安东尼娅》、《我们中的一个》和第一个短篇小说集《精灵花园》，能反映她文学成就的作品基本汇集于此。
威拉·凯瑟生于弗吉尼亚，成长于内布拉斯加。她日后的作品也多取材于内布拉斯加。威拉的父母是爱尔兰移民的后裔，祖父那一辈因反蓄奴倾向，直到南北战争结束，仍无法排除周围白人的敌意。父亲是个不太成功的律师，一家人遂随祖父来到西部的内布拉斯加谋生。威拉小时候受过良好的希腊文、拉丁文、法文、德文训练，观察过法、德、爱尔兰裔移民的生活，这些对她日后的创作均有帮助。１８９０年，威拉进内布拉斯加大学读书，五年后获文字士学位，其后当过杂志编辑，到她取得内大博士学位时，已是１９１７年了。威拉的第一部作品是诗集《四月的霞光》（１９０３年出版，英文名为April Twilights），首次得奖的作品是１９２２年获普利策奖的《我们中的一个》。威拉·凯瑟一生得过许多美国学院派的文学奖项，还拥有加州大学（伯克利 ）、普林斯顿大学和耶鲁大学的博士头衔。
威拉·凯瑟一生创作的１２部长篇小说中有六部取材于内布拉斯加，她的许多短篇也围绕这一地区展开故事。然而，她的作品所塑造的人物和揭示的主题却有普遍意义，所以至今仍拥有读者。内布拉斯加小城红云镇及其周围的大草原是她汲取灵感的地方。１９世纪末生活在那里的欧洲移民是她关注的焦点。有批评家说，凯瑟的作品是美国西部拓展经历的象征。
写在《威拉·凯瑟集》后面美国研究《精灵花园》(The Troll Garden)是威拉·凯瑟第一个短篇小说集，出版于１９０５年，内收七个短篇，有写得较优秀的，也有写得一般的，但它们的内容都涉及艺术。《弗拉维娅和她的艺术家们》(Flavia and Her Artists)写一个喜欢“搜集”艺术家的女人的故事；《花园小屋》(The Garden Lodge)写一个女人为了婚姻放弃音乐生涯；《菲德拉的婚姻》 (The Marriage of Phaedra)写的是一个英国画家的故事。这三个短篇是模仿亨利·詹姆斯风格的产物，作家生前自认为没有重印的价值。《荒原中的死亡》(Death in the Desert)讲的是一名歌手在怀俄明州兄弟的牧场上死前的情形；《一场瓦格纳作品音乐会》(A Wagner Matinee)详细地描写了一位内布拉斯加农妇对波士顿的一场音乐会所作出的反应；《雕塑家的葬礼》(The Sculptors Funeral)写一中西部小伙成了名雕塑家后魂归故里（生前未能返乡）的故事；《保罗事件》(Pauls Case)写一个被艺术诱惑的匹兹堡中学生的悲剧。这四个短篇都经作者修改重印过。凯瑟晚年只允许《保罗事件》收进文集。可以看出，她对“少作”并不十分满意。
《啊，拓荒者！》(O Pioneers!)是凯瑟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亚历山德拉是伯格森家的长女，父亲死后她苦苦撑持着这个家。眼看着日子一天好似一天，但亚历山德拉的弟弟埃米尔却不争气，爱上了邻居的妻子玛丽，于是发生了悲剧。亚历山德拉经受住了生活的考验。小说结尾是这样一段话：“幸运的土地哟，它终有一天会把像亚历山德拉那颗心一样的心灵纳入它的怀抱，再把它们融进黄澄澄的小麦、沙沙响的玉米，还有青年们那一双双闪亮的眼睛。”（曹译《威拉·凯瑟集》上卷第３２７页）这段话很有超验的味道。凯瑟的小说对拓荒的岁月多有怀旧之感。这本小说的故事开始于１８８３年，那年正是凯瑟家从弗吉尼亚搬至内布拉斯加的时候。亚历山德拉是大地母亲的化身，是拓荒年代的妇女形象。正是她的勇敢和眼光给新土地带来文明。批评家们也善待凯瑟的第一部长篇，霍顿·米夫林出版公司的编辑费里斯·格林斯列(Ferris Greenslet)认为该小说可确立凯瑟一流小说家的地位。《啊，拓荒者！》的缺点是结构不太严谨，这是因为它是由几个短篇揉和而成的长篇。
《云雀之歌》(The Song of Lark)是半自传体小说。写完《啊，拓荒者！》之后，凯瑟转而去完成《麦克卢尔》(McClures)杂志的稿约，因此前往采访来自明尼苏达的歌剧演员奥利夫·弗雷斯塔特(Olive Fremstad)，后者生于瑞典。奥利夫·弗雷斯塔特曾是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大腕明星，善长演唱瓦格纳歌剧。采访中，凯瑟一闪念要以她为原型写本小说，写一个科罗拉多姑娘如何通过奋斗攀登艺术的顶峰。凯瑟自己也是通过竞争进入新闻界继而进入文学界的。奥利夫·弗雷斯塔特的生平事迹正好用作素材，自己的生活体验也能使主人公形象丰满，于是这本半自传体小说诞生了。
虽然小说开头写的是科罗拉多州的月石镇，实际上这些文字源自凯瑟对童年时代生活的内布拉斯加州红云镇的记忆。主人公茜娅·克朗伯格的青春朝气正是威拉·凯瑟自己的青春朝气。主人公离家赴芝加哥学习音乐一段也有着作者经历的影子。威拉·凯瑟晚年觉得这本小说写过了头，故而再版时作了修订，删去许多内容。假如晚年动笔，她会在主人公成功的一刻止笔，因为奋斗比成功对凯瑟更有吸引力。
批评家认为威拉·凯瑟“内布拉斯加小说”系列中最伟大的要算《我的安东尼娅》(My Antonia)。这本小说出版于１９１８年，是凯瑟创作艺术的高峰。小说的女主人公安东尼娅被认为是２０世纪美国小说中的了不起的人物之一。在构思这部作品时，凯瑟曾对朋友说她希望新小说的主人公像桌上放的稀有物，可以从不同角度审视，因为“她本身就是故事”。
读者是通过凯瑟的代言人吉姆的叙述来了解安东尼娅的。吉姆小时候来到内布拉斯加，彼时正值凯瑟家西迁。他与祖父母在一个农场上住了一段，凯瑟也有此经历。吉姆的邻居是一户脚跟尚未站稳的波希米亚移民，样子有点象凯瑟家的邻居萨迪列克。安东尼娅的原型是萨家的安妮。安妮曾在一户矿工家帮活，在小说里，这家人姓哈林。小说中吉姆上大学的经历有如凯瑟自己的经历。安东尼娅被诱惑、被抛弃并有了私生子这一段真实生活中也有其事。小说最后一部分写吉姆当了律师后返回故里，样子也有如１９１４年夏凯瑟自己返回红云镇。她当年造访了安妮，后者同捷克裔农夫帕维尔卡（小说中的库扎克）结了婚，有了一大群孩子。安东尼娅有如神话里的英雄人物，她是个象征。凯瑟笔下的女主人公唯有安东尼娅的结局是幸福的。《啊，拓荒者！》里的亚历山德拉为了征服土地牺牲了个人生活，《云雀之歌》里的茜娅·克朗伯格为了演艺生涯也以牺牲个人生活为代价。安东尼娅尽管自幼失祜并曾遭人抛弃，但在小说中她的结局却是幸福的生活。
《我们中的一个》(One of Ours)是凯瑟以一战为题材的小说，发表于１９２２年。小说主人公生长在内布拉斯加，因向往辉煌的生活而应征入伍，结果阵亡。主人公的原型是作者的一个表弟，素材取自表弟写给母亲的信。这部描写战争场景的小说并不十分成功，因为作者并未亲历战争。海明威曾说凯瑟的战场描写大抵来自格利菲斯导演的电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部小说倒得了普利策奖。
潘小松：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
更正
本刊今年第一期刊发的《97’美国形势笔谈》中《九七美国宗教状况》一文的作者“刘
彭”应为“刘澎”。“新书架”栏目中，中文书目供稿为杨玉圣，英文书目供稿为高英东。
特此补正，并向作者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