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研究》2013年第1期

奥巴马政府战略重心东移对美俄关系的影响

孙哲 徐洪峰   

  〔内容提要〕战略重心向亚太东移是奥巴马第一任期内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转变之一。这一转变是在全球经济中心从大西洋地区逐渐转移到亚太地区及中国迅速崛起的背景下发生的,有经济发展、地缘政治、军事安全,以及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等诸方面考虑和原因。美俄两国在亚太地区各自拥有能够利用的外交资源。奥巴马政府的战略重心东移会同时影响到俄罗斯西部和东部的战略环境,总体上将为美俄关系缓和提供较为有利的外部条件。俄罗斯会因此获得一个较长时期的战略喘息期,同时,它将有机会在中美竞争中进行博弈、在中美合作中参与获取亚太地区经济快速发展的红利。

  关键词:美国外交 美俄关系 奥巴马政府 再平衡政策

  奥巴马第一任内,美国战略重心东移是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重大调整之一。上台伊始,奥巴马即表示,美国是一个太平洋国家,自己是“美国第一位太平洋总统”。(注: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Barack Obama at Suntory Hall,” November 14, 2009, 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barack-obama-suntory-hall.)与小布什政府“重中东、轻东亚”的外交布局不同,2009年之后,奥巴马政府高调宣布“重返亚洲”,希望能够以“巧实力”即灵巧运用外交、经济、军事,以及文化等各种手段,重振美国的全球领导力。奥巴马政府在2010年5月发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称,“亚洲富有活力的经济增长与美国未来的繁荣密切相关,我们已经采取了一些实质措施,通过区域性组织、新的对话,以及高层外交增加对该地区事务的参与。”(注: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May 2010, 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national_security_strategy.pdf.) 国务卿克林顿就职后外交访问的第一站就是亚洲。(注:希拉里2009年2月的亚洲之行是近50年间,美国国务卿首次把国外出访的第一站放在亚洲,U.S. Department of State, “Remarks by Secretary Clinton En Route to Tokyo, Japan,” available at: http://www.state.gov/secretary/rm/2009a/02/117345.htm.) 2011年10月,克林顿国务卿在《外交政策》杂志发表的题为《美国的太平洋世纪》的文章中明确指出,“国际政治的未来并不取决于阿富汗或者伊拉克,而取决于亚洲”, 将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重要性,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帮助欧洲重建,并建立跨大西洋伙伴关系和机制的重要性相提并论。(注:Hillary Rodham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Foreign Policy, November 2011, available at: http://www.foreignpolicy.com/articles/2011/10/11/americas_pacific_century. )

一 战略东移旨在建构有利美国的大国博弈格局

  冷战时期,美国的全球战略重心一直在欧洲,把苏联作为首要的战略竞争对手。20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冷战结束,克林顿政府的战略重心仍然放在欧洲,通过推动北约东扩和建立欧洲反导系统等,对俄罗斯进行规制。2001年的九一一事件使小布什政府将反恐作为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首要目标,阿富汗等被美国认为是恐怖分子的藏匿之地而成为小布什政府安全战略的关注重心。

  奥巴马在竞选期间,多次提出要将美国安全战略的主要目标从反恐转变为“重塑美国的领导地位”。(注:Barack Obama, “Renewing American Leadership,” Foreign Affairs, July/August 2007, available at: http://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62636/barack-obama/renewing-american-leadership?page=show. 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Barack Obama at Suntory Hall, November 14, 2009, 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barack-obama-suntory-hall. )在奥巴马第一任期内,随着美国白宫、国防部、国务院等关键部门对美国在后反恐时期战略安全目标的日益清晰和明确,美国开始着手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对经济持续快速发展的亚洲-太平洋地区提出特别的关注。奥巴马政府之所以做出这种调整,主要出于几方面原因:

  首先,经济方面。经济状况是反映世界格局变化的重要指标之一,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等亚洲国家相继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发展,世界经济中心逐渐从大西洋地区向太平洋地区转移。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目前全球前三大经济体均位于亚太地区,(注:2011年,全球前三大经济体分别为美国(名义GDP为150757亿美元)、中国(名义GDP为72981亿美元)、日本(名义GDP为58665亿美元)。数据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网站http://www.imf.org/external/pubs/ft/weo/2012/02/weodata/index.aspx.) 该地区占据了全球超过一半的产出份额和将近一半的全球贸易,(注:Hillary Rodham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Foreign Policy.)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投资规模均快速增长,外汇储备占据全球外汇储备的重要份额,主要经济体持有相当数量的美国政府债券。(注:根据美国财政部数据,截止2012年10月,美国国库券的前十大持有国中,有四个是亚洲国家:中国、日本、俄罗斯、新加坡。其中中国和日本分列第一和第二。available at: http://www.treasury.gov/resource-center/data-chart-center/tic/Documents/mfh.txt.) 在全球金融危机背景下,亚太地区经济的快速增长与欧洲国家深陷债务泥沼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基于以上原因,奥巴马政府开始将战略重心重新放到亚太地区,期望通过增加在该地区的贸易和投资,为美国创造更多的出口市场和就业机会,(注:2010年,美国向亚太地区的出口总额达到3200亿美元,为美国创造了85万个就业岗位。Hillary Rodham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Foreign Policy; 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May 2010, 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national_security_strategy.pdf.)以拉动美国经济复苏,帮助美国渡过经济衰退的难关。此外,经过十余年经济的高速发展,中国已经逐渐成为亚太地区经济发展的关键引擎,在亚太地区主要的经济合作框架中,中国均扮演了重要角色,如亚太经合组织(APEC)、“10+1”机制(中国-东盟、日本-东盟、韩国-东盟自贸区)、“10+3”机制(中日韩-东盟自贸区)等,为了避免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区域经济整合进程中被边缘化,同时制衡和弱化中国在该地区经济影响力的快速上升,奥巴马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除了增强与日本、韩国、印度、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等亚太主要经济体双边层面的经济合作以外,还重点通过参与并主导“跨大平洋伙伴关系协议”(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TPP)谈判,全面介入亚太地区的经济一体化进程,力图成为亚太地区区域经济整合的主导者和领导者。

  其次,地缘政治方面。中国力量的增强是进入21世纪以来亚太地区地缘政治变化的重要特点。对于中国的崛起,奥巴马政府的态度有两个方面:一方面,美国官方一直宣称对中国国际经济影响力和国际政治影响力的日益上升持欢迎态度。奥巴马和希拉里曾经多次表示,中国的繁荣和稳定有利于美国利益,美国欢迎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但另一方面,美国同时强调,中国必须做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希望中国遵守既有的国际规则。言外之意,即希望中国在现有的国际规则框架内,以和平方式、以不挑战美国全球领导地位的方式崛起。(注:杰弗里·贝德(Jeffrey Bader, 2009年1月至2011年4月担任奥巴马政府国家安全委员会东亚事务高级主任)在其著作《奥巴马与中国的崛起》(Obama and China's Rise: An Insider's Account of America's Asia Strategy)一书中,指出奥巴马政府对华战略有三个“支柱”:(1) 欢迎中国的崛起和影响力的增强,欢迎中国正当地扩大其作用;(2) 使中国的崛起符合国际规范和规律;(3) 塑造亚太地区的环境,以确保崛起的中国成为该地区的一个稳定性因素而非破坏因素。Jeffrey A. Bader, Obama and China's Rise: An Insider's Account of America's Asia Strategy, pp.69~70.)为了规制中国的崛起,除了与中国双边层面的接触外,奥巴马政府更多通过参与亚太地区多边机制的方式,希望联合其他亚太国家一起对中国进行制衡。例如,除了更多参与亚太经合组织的事务外,奥巴马首次参加东盟国家主办的东亚峰会,并迎合印度的“向东看”战略,积极推动美日印三边对话。(注:Hillary Rodham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除了中国以外,印度和印尼也是奥巴马政府在亚太地区地缘政治中的关注重点。印度和印尼地处印度洋经马六甲海峡,进入太平洋的战略要道,两个国家拥有全世界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口,同是二十国集团成员,此外,印尼还是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不论从安全层面,还是经济层面,这两个国家对于美国都具有重要意义。如果说奥巴马政府对于中国的政策是接触和防范,而对于印度和印尼,更多则是争取获得这两个亚太新兴经济体的支持和配合,以构建美国主导的亚太地缘框架。

  第三,安全方面。亚太地区涉及美国的多重安全利益,这也是奥巴马政府决定重返亚太的重要考虑之一。总体来说,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安全利益主要有五点:一是通过既有的军事同盟框架,继续同日本、韩国、菲律宾、泰国、澳大利亚等传统盟友加强同盟关系;二是希望继续通过六方会谈和东亚峰会等,解决朝核问题;三是通过参与、直接或间接介入钓鱼岛和南海等领土争端,形成对中国的战略牵制;四是巩固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等地的反恐成果,解决当地的反恐遗留问题,同时继续关注周边地区及中亚的恐怖主义活动、宗教极端势力活动,以及毒品走私问题;五是保证马六甲海峡和南海等战略航道的畅通和安全。为配合这些战略目标,奥巴马政府采取了诸多实际措施强化亚太军力。例如,2012年1月,奥巴马公布美国的新军事战略,正式宣布美国的国防安全重心向亚太转移。(注: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Sustaining U.S. Global Leadership: 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 January 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defense.gov/.../Defense_Strategic_Guidance.pdf.)2012年3月,美国国防部副部长艾什顿·卡特(Ashton B. Carter)表示,未来几年,美国海军60%的军舰将部署在太平洋地区,其中包括增加一艘航母,使美国部署在亚太地区的航母数量达到六艘。此外,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也将加强轮换,部署在亚太地区的美军数量将“只增不减”。(注:Jim Wolf, “Pentagon Says Aims to Keep Asia Power Balance,” Reuters, March 8, 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2/03/08/us-china-usa-pivot-idUSBRE82710N20120308.)另外,美国助理国防部长玛德琳·克里登(Madelyn Creedon)表示,美国将寻求通过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国的合作,在亚洲建立一个类似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防御体系。(注:Jim Wolf, “UPDATE1-US Seeks Missile-Defense Shields for Asia, Mideast,” Reuters, March 26, 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2/03/27/usa-asia-missile-idUSL2E8EQK5X201203 27.)根据计划,美国将在日本南部部署一个新的预警雷达,并有可能在东南亚部署另一个与导弹防御舰船和陆基拦截装置绑定的雷达。(注:Adam Entous & Julian E. Barnes, “U.S. Plans New Asia Missile Defenses,”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August 23, 2012, available at: 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1000087239639044481270457760559162 9039400.html?KEYWORDS=radar+Japan. )奥巴马政府的上述举措,意在维护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安全利益。

  最后,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方面。价值观的推广和意识形态的竞争在美国的外交战略中一直具有两方面含义:一是美国认为自由民主和市场经济具有普世价值,把自身价值观的推广本身作为目的;二是把其作为维持美国国际影响力、保持美国世界领导地位的手段。因此,在奥巴马政府的外交战略中,自由民主价值观被视为美国最重要的资产和外交政策的核心。(注:Hillary Rodham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Foreign Policy.)然而,在亚太地区,美国对自身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推广却有另外一个重要内容: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和国际经济、政治影响力的上升,中国之前30余年的经济发展成就向世界指出了不同于华盛顿模式的另外一条发展道路,这种对美国核心价值观的挑战在一定程度上也构成了对美国国际领导地位的挑战。因此,奥巴马在第一任期内,一方面与中国深化经济关系,另一方面则一直呼吁中国保护人权,推进政治体制改革。此外,美国还通过各种途径,向与中国意识形态趋同的越南等亚太国家施加压力,呼吁这些国家进行自由民主和市场经济改革。

  作为在亚太地区有着重大的现实利益和巨大影响力的域外国家,美国的亚太东移战略及其对亚太区域合作的态度存在一个根本性的矛盾,即一方面美国宣称要积极鼓励和推动亚太地区的贸易和投资的自由化,维护亚太的地区安全和稳定;另一方面,美国要维护自身在亚太的主导地位,防止亚太地区出现一个将美国排除在外的国家集团,这中间除了要应对朝核、领土争端等敏感问题之外, 还涉及到对中国和俄罗斯等不信任国家的防范。

  美国国内有观点认为,冷战结束后,中国不断提出旨在促进亚太地区合作的倡议,带头成立上海合作组织并积极推动“东盟+中国”的集团化模式。在美国看来,中国在亚太地区推动不包括美国在内的地区合作机制,与俄罗斯互动频繁,中俄联合发表暗含反对美国地区霸权主义的声明,均对美国形成了重大挑战。(注:菲利普·桑德斯:《东亚合作背景下的中美关系:协调利益分歧》,载《外交评论》,2005年第6期,第36页。)在规范中国影响的同时, 美国期望能够通过战略“再平衡”政策, 建构在亚太地区同时牵制中、俄的有利于美国的大国博弈格局。

二 美国战略重心东移对美俄关系的影响

  从国土区域看,俄罗斯与美国有相似之处,同样既是大西洋国家,也是太平洋国家。因此,美国的战略重心东移对于俄罗斯来说,将同时影响到其西部和东部的战略环境。美俄两国的重点外交议程,也将由之前的欧洲,转移一部分到亚太地区。以上两方面变化都将对美俄关系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在西线,俄罗斯的压力相对减轻,美俄两国围绕欧洲地区地缘斗争的紧张关系将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从而为俄罗斯提供一个新的战略喘息期。由于俄罗斯国内经济发达地区绝大部分位于西部,并且由于西部邻国众多,天然的地缘环境、与欧洲国家悠久复杂的历史渊源,再加上俄罗斯历史上大部分时期一直自我标榜“欧洲国家”和“向欧洲看”的传统,使俄罗斯与中东欧和西欧国家的联系紧密,西部历来、并且将来也会一直是俄罗斯的战略重心。

  从地理区域看,后冷战时期,美俄两国地缘争夺和安全斗争的焦点依然集中在俄罗斯西线。首先是北约东扩。美国及西方盟国通过1999年和2004年的两轮北约东扩,分别将波兰、捷克、匈牙利等中东欧国家和波罗的海三国纳入西方阵营,从西线对俄罗斯进行战略挤压,蚕食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其次是欧洲导弹防御系统。虽然美国一直声称,欧洲反导系统的主要目标是针对伊朗,(注:U.S. Department of State, “U.S. 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 May 3,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state.gov/t/avc/rls/189285.htm.)但是,这样一个预期可以覆盖欧洲全境的导弹防御体系,对于俄罗斯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遏制和威慑手段。而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同样是在俄罗斯西线的中东欧,俄罗斯的西部邻国波兰,以及捷克曾经是美国部署欧洲反导系统的重点考虑国家;第三是颜色革命。俄罗斯独立后,虽然一直把独联体地区视做自身传统的势力范围,并且通过建立俄白哈关税同盟、欧亚联盟等措施,逐步推进独联体地区的一体化,希望以此增强对独联体地区的影响力。但是,美国一直没有放弃与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地缘争夺,2003年至2005年期间发生在格鲁吉亚、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三国的颜色革命即是突出体现之一。其中,紧邻俄罗斯西境的乌克兰一直是美国及西方盟国力图争取的重点目标,希望通过乌克兰的转变,从俄罗斯西线打开一个缺口。2004年乌克兰“橙色革命”的发生,曾经一度使俄罗斯西部的地缘形势趋于紧张。随着奥巴马政府将其战略重心向亚太地区的转移,俄罗斯西线的上述几点压力均有可能得到不同程度的缓解,美国与俄罗斯在该地区围绕北约东扩、欧洲反导,以及颜色革命的紧张关系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

  (一)关于北约东扩。2010年5月,乌克兰正式宣布放弃加入北约,而格鲁吉亚因为存在尚未解决的领土争端,尚不符合加入北约的条件,北约在俄罗斯西线的东扩暂时受阻。并且,2010年11月,北约通过“新军事战略”,提出所谓“危机处理”的概念,即成员国可以借助北约这一平台,通过军事手段对外施加影响,北约的军事指挥体系和结构将做出调整,以适应未来“域外行动”的需要。北约的这一新军事战略,可以使其避开作战区域的制约,即使东扩受阻,北约也可以通过该战略扩大作战区域和威慑范围。此外,除了中东欧以外,北约近些年开始借反恐之机,加强与阿富汗和中亚国家的军事联系,将部分注意力从中东欧转移到了阿富汗、中亚,以及蒙古国等亚太地区。(注:2012年3月,北约与蒙古正式签署了合作伙伴协议。2012年5月,蒙古首次以和平伙伴关系国身份参加了在美国召开的北约峰会。)以上两点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北约在中东欧扩员的迫切性,从而减缓了俄罗斯在西线面临的北约东扩压力。

  (二)关于导弹防御。面对俄罗斯对欧洲导弹防御计划的强烈抵触,奥巴马政府为了减轻俄罗斯的防范心理,在2009年9月宣布放弃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计划,转而决定部署针对中短程导弹的“阶段性、更有适应能力的”防御系统。(注:Philip H. Gordon, “ U.S. Perspectives on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 November 4, 2009, available at: http://www.state.gov/p/eur/rls/rm/2009/131634.htm.)此外,美国还从技术角度向俄罗斯详细说明欧洲反导系统尚不具备拦截俄罗斯洲际弹道导弹的能力,不会改变美俄之间的战略平衡。(注:RDML Randall M.Hendrickson, “European Phased Adaptive Approach (EPAA) 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A Technical Overview,” available at: http://www.state.gov/t/avc/rls/189283.htm.)而且,还积极邀请俄罗斯与美国合作建立欧洲反导系统,希望以此消除俄罗斯的顾虑和戒心。(注:U.S. Department of State, “U.S. 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May 3,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state.gov/t/avc/rls/189285.htm.)美国的全球反导系统由本土反导系统和地区反导系统两大部分构成,其中,地区反导系统包括欧洲反导系统、亚太反导系统,以及中东反导系统三大块,随着战略重心的东移,奥巴马政府对亚太反导系统的重视和投入,会在一定程度上分散对欧洲反导系统的注意力和资源,随之,俄罗斯在欧洲反导问题上的压力会有所减缓。(注:在欧洲建立反导系统是美国的既定目标,从当前情况看,这一目标不太可能改变。但是美国及其西方盟国在欧洲部署反导系统的方式和时间有可能随着欧洲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俄罗斯的态度,以及欧洲的地缘形势等情况进行调整。)

  (三) 关于颜色革命。如果说导弹防御和北约东扩是美俄两国在军事安全领域内的斗争,那么,颜色革命则是两国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竞争的集中体现。奥巴马第一任期内,美俄两国在此领域的斗争有所缓和。突出表现有两点:一是2009年底2010年初乌克兰总统大选期间,奥巴马政府采取了中立和旁观立场,与2004年“橙色革命”时期的做法相去甚远。二是对独联体地区的经济援助大幅度降低,从2008年的 2.4亿美元减少到2010年0.5亿美元左右。相比之下,美国对亚洲的经济援助则开始大幅度增加,从2008年的51亿美元左右,增加到2010年的86亿美元。(注:U.S. AID, available at: http://gbk.eads.usaidallnet.gov/query/do?_program=/eads/gbk/country Report&unit=N. 2010年,美国对亚洲经济援助的份额占其全球经济援助总额的24%,参阅U.S. AID, Data for Foreign Assistance Fast Facts: FY2010, available at: http://gbk.eads.usaidallnet.gov/data/fast-facts.html.) 随着奥巴马政府战略重心的调整,这一趋势有望延续,俄罗斯在独联体地区的压力有可能随之降低。

  从地理区域看,俄罗斯东线在亚太地区主要有两部分:一是位于亚洲大陆东北部的东西伯利亚;二是在欧亚大陆与中亚地区接壤的内陆。与西线相比,俄罗斯东线的地缘形势相对轻松,美俄两国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冲突较少,对中国的重点关注有利于分散美国对俄罗斯在该地区影响力上升的防范。

  第一,亚太地区所涉及的地缘利益国家相对单一,并且美俄两国在该地区并没有直接的战略利益冲突。在西部,俄罗斯与众多中东欧国家直接接壤或者邻近,这些国家或者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如乌克兰、白俄罗斯、波罗的海三国,或者是历史上与俄罗斯关系复杂的前苏联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如波兰、捷克、匈牙利等,俄罗斯独立后,这些国家一直是美国和西方盟国与俄罗斯势力范围争夺的前沿阵地。为了争夺这些国家和地区,美国及西方盟国通过北约多扩、欧洲导弹防御,以及颜色革命等对俄罗斯步步紧逼。相比较而言,东线的东西伯利亚地区地缘形势则较为简单,俄罗斯的东线近邻中国、朝鲜、蒙古国、日本均不属于美俄两国传统的势力范围争夺地区,涉及到诸如北约东扩和颜色革命之类问题的可能性较小。(注:这几个国家中,蒙古国的情况近年有所变化。在“多支点”(Multi-pivot)外交战略的推动下,蒙古国在2012年3月成为北约的伙伴关系国。2012年11月,蒙古国正式加入欧安组织。)此外,虽然美国也开始逐步在亚太地区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但与欧洲的导弹防御系统相比,除了防范朝鲜之外,其针对的主要地区大国是中国,直接针对俄罗斯的意图要弱化很多,所以,在亚太地区俄罗斯面临的反导压力要小得多。

  第二,就美俄两国本身来说,俄罗斯的东西伯利亚通过白令海峡与美国的北美飞地阿拉斯加隔海相望,不论在苏联历史上,还是在俄罗斯独立之后,美俄两国在该地区一直相安无事,从来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并且,随着奥巴马政府的战略重心东移,美国开始日益重视白令海峡的重要战略地位,积极着手推动美国阿拉斯加与俄罗斯楚科塔地区之间的经济人文合作,白令海峡周边北冰洋地区的合作也提上议程。(注:The White House, “Joint Statement by the President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ussian Federation on Cooperation in the Bering Strait Region,” 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1/05/26/joint-statement-president-united-states-america-and-president-russian-fe.)此外,俄罗斯通过太平洋沿岸的终端向美国输送原油的合作,以及两国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清洁能源合作(注:U.S. Department of State, “Protocol of Intent Among the U.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and the Russian Energy Agency on Cooperation In Promoting Clean Energy in the Russia Far East,” April 19, 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state.gov/p/eur/ci/rs/usrussiabilat/192412.htm.)也在商议之中,美俄在该地区经济人文合作的升温成为两国关系发展的一个稳定和推动因素。

  第三,对于亚太地区目前多数的热点问题,俄罗斯并非主要的利益攸关方。在朝核问题上,俄罗斯虽然是六方会谈的参与国家之一,但是,在此议题上,除了直接当事国家朝鲜和韩国外,中国和美国才是其中发挥关键作用的两个大国。与中朝关系不同的是,不论苏联时期的历史渊源,还是俄罗斯独立之后的地缘战略,俄罗斯在六方会谈中所扮演的角色,更多是各方利益的平衡者,或者在某些时刻作为中国立场的配合者和支持者。对于中国与日本的钓鱼岛争端,以及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南海争端,俄罗斯在其中并没有利益诉求。在奥巴马政府介入该地区领土争端以后,俄罗斯更多只是作为地区力量平衡者的身份出现,在某些议题上,给予中国一定程度的支持和配合。俄罗斯自身在亚太地区唯一的领土争端是北方四岛,但是,在日本同时面临钓鱼岛和北方四岛领土争端的情况下,日本在钓鱼岛投入了大部分的外交和军事资源,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北方四岛的压力,给俄罗斯提供了游刃有余的空间。此外,与奥巴马政府积极介入钓鱼岛和南海争端不同,至少从目前看,美国还没有参与俄日北方四岛争端的意图和政策,美国对中国的重点关注分散了俄罗斯在亚太地区可能受到的压力。

  第四,与俄罗斯在欧洲缺少地区大国支持,往往需要独自与美国及西方盟国斗争不同,在亚太地区,中国是俄罗斯一个重要的战略协作伙伴。两个国家同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核大国,是世界贸易组织、八国集团、二十国集团、亚太经合组织、上海合作组织、东亚峰会等重要国际和地区多边机制的成员国,随着中国国际经济、政治影响力的日益上升,中国既有更多的外交资源、也有充分意愿投入到与俄罗斯的战略协作中。此外,与英法德等美国在欧洲的传统盟国不同,美国的亚太盟国日本、韩国、菲律宾、泰国、澳大利亚等在亚太地区所能发挥的作用和影响力相对有限,对美国需要防范的大国中国和俄罗斯所能施加的影响相对较小。而且,与冷战结束后中东欧国家急于加入北约不同,亚太地区的大多数国家,如印度、多数中亚国家,以及印尼等部分东盟国家并不愿意在大国博弈中明确站队,因此,美国联合这些国家对中国和俄罗斯进行制衡的可能性较小。

  除了东西伯利亚地区外,俄罗斯东线还有在亚洲大陆与中亚地区接壤的内陆。(注:这里的“中亚”是包括阿富汗和中亚五国在内的“大中亚”概念。)在中亚地区,美国对俄罗斯的政策目标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反对俄罗斯把中亚看做自身的传统势力范围, 抵制俄罗斯对中亚国家的地缘控制;二是争取俄罗斯对阿富汗反恐战争的支持。(注:截至2012年6月,通过美俄双边合作和俄罗斯与北约的合作,已经有2200架次飞机,37.9万名军事武装人员,以及4.5万个货物集装箱过境俄罗斯,支持美军及其盟国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U.S. Department of State, Fact Sheet: U.S.-Russia Cooperation on Afghanistan, June 18, 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state.gov/p/eur/rls/fs/193096.htm.)奥巴马上台后,随着阿富汗战争的基本结束和美国的逐步撤军,美国希望俄罗斯与其一起,共同维护阿富汗的战后稳定和参与战后重建。(注:The White House, Joint Statement by the President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ussian Federation concerning Afghanistan, 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sites/default/files/us-russia_joint_statement_on_afghanistan.pdf.)此外,美国还进一步推动“大中亚计划”的实施,(注:2005年3月,由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瑞典乌普萨拉大学学者联合推出的研究报告《阿富汗及其邻国的大中亚伙伴关系》中,提出了后后九一一时期的中亚战略。该报告指出,随着美国在阿富汗反恐战争的阶段胜利,在进入后后九一一时期之后,美国应该通过加强阿富汗与中亚五国之间的伙伴关系,使美国在中亚的军事存在和政治存在合法化和长期化,从而使美国在后九一一时期以反恐为单一目标、以阿富汗为单一对象国的临时、应急策略,转化为以推进美国的欧亚整体地缘利益、以“大中亚区域经济合作”为目标的长期、系统战略。该报告的实质是利用九一一反恐战争的契机,以保证阿富汗后后九一一时期的长期安全为借口,为美国在中亚的长期存在提供合法依据,为未来对俄罗斯、中国等大国的制衡做好地缘方面的准备。S. Frederick Starr, “A ‘Greater Central Asia Partnership’ for Afghanistan and Its Neighbors,” Central Asia-Caucasus Institute & Silk Road Studies Program Joint Report, March 2005. ) 更多从地缘战略角度在中亚地区进行布局。应该说,奥巴马政府战略重心东移战略的提出对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地缘影响是双重的:一方面中亚地区在美国地缘战略中的位置会得到提升,对于一向把中亚地区视作自身势力范围的俄罗斯来讲,在该地区的地缘压力会有所增加;而另一方面,美国有可能把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中国,更加关注中亚国家东部邻国的中国与中亚国家经济联系的加强和在该地区政治影响力的上升,而这则会使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地缘压力有所减轻。

三 对美俄在亚太地区关系互动的思考

  奥巴马政府的战略重心东移是在全球经济、政治中心从欧洲大西洋地区向亚洲太平洋地区转移的大背景下发生的,其中,中国崛起是这一转变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对中国的崛起方式进行规制是美国战略调整的重要考量之一。因此,分析美俄两国在亚太地区的关系互动必须首先考虑中国因素。

  从战略层面看,在奥巴马政府战略重心东移的大背景下,俄罗斯在美国对外战略中的定位已经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这种变化的突出标志是俄罗斯已经被中国取代,不再是美国在全球范围的首要战略竞争大国,这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今国际政治格局发生的重大变化之一。之所以发生这种变化,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中国的迅速崛起。不论中美两国的主观政策意愿如何,中国综合国力大幅增强和国际影响力快速上升的客观结果,不可避免地对美国领导的现行国际经济机制和国际安全机制形成潜在挑战,中国已经成为美国的首要战略防范大国;二是俄罗斯国际影响力的变化及国家转型进程的推进。首先,普京和梅德韦杰夫任内,虽然俄罗斯的综合国力有了大幅度提升,但是,与前苏联相比,俄罗斯的国际影响力已经大为减弱,对美国全球领导地位的挑战大幅度降低。在一定程度上,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中对于中国作为大国影响力上升的高度重视,可以看作是俄罗斯在美国对外战略中重要性相对下降的政策表现之一。2009年至今,美俄“重启”进程逐步展开,两国关系总体趋于缓和。奥巴马政府的战略重心亚太东移,总体来讲,将进一步为两国关系缓和提供较为有利的外部环境。

  从美国方面看,其在亚太地区对俄罗斯可以使用的外交资源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经济的共同开发和合作。例如,在白令海峡周边及北冰洋地区与俄罗斯进行合作开发,在俄罗斯远东地区进行清洁能源合作,通过俄罗斯在太平洋沿岸的石油输出终端,加强与俄罗斯的油气合作。此外,通过亚太经合组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等多边框架共同参与亚太地区的多边经济合作等。与俄罗斯经济联系的加强会成为美俄关系发展的一个重要纽带,成为两国关系的重要稳定因素和推动因素。

  第二,与日本、韩国、菲律宾、泰国、澳大利亚等亚太国家结成的军事同盟。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与上述几个亚太国家签署条约结成了军事同盟,与这些盟国所构建的军事安全网络,是美国在亚太地区军事安全的核心和基础。随着重返亚太,美国通过一系列行动进一步加强了与亚太传统盟国的军事安全联系。例如,增加与日本和韩国进行联合军事演习的规模和次数、增加驻澳大利亚北部的部队、战机和军舰数量、(注:2011年11月,奥巴马访问澳大利亚时宣布,美国将在澳大利亚的达尔文港长期驻军,驻澳美军人数将在五年内增加到2500人左右,并将配备各式先进战机,军舰也有可能进驻。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Obama and Prime Minister Gillard of Australia in Joint Press Conference, November 16, 2011, available at: 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1/11/16/remarks-president-obama-and-prime-minister-gillard-australia-joint-press.)对冲绳驻军、关岛驻军和达尔文驻军进行重新配置等。美国上述在亚太地区增强军事存在的做法虽然主要是为了应对中国崛起,但是,对俄罗斯同样可以形成一定程度的威慑和制约。

  第三,在阿拉斯加及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地构建的亚太反导系统。随着奥巴马政府重返亚太战略的实施,与在欧洲部署反导系统防范俄罗斯一样,美国同样把在亚太地区部署反导系统作为防范中国的重要手段之一。除了防范中国,亚太反导系统还可以对俄罗斯西伯利亚大铁路周边部署的弹道导弹进行更加严密的监视和及时预警,从而对俄罗斯形成一定程度的威慑,对其“东进”战略形成一定程度的牵制。

  第四,北约在亚太地区的渗透。随着奥巴马政府重返亚太,这一地区也逐渐成为北约的重要关注点之一。在西部的欧洲地区东扩遭到俄罗斯的强烈抵制之后,北约的地缘战略出现一种新趋势,即从东部的亚洲国家开始,自东向西对欧亚大陆的核心地带进行渗透。此前,北约已经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亚太国家建立了伙伴关系。借反恐战争之机,北约又将阿富汗纳入其伙伴关系框架内,并且宣布在2014年从阿富汗撤军后,北约将继续保持与阿富汗的伙伴关系。此外,2012年3月,北约与蒙古国正式签署合作伙伴协议,蒙古国首次以和平伙伴关系国身份参加了5月份在芝加哥召开的北约峰会。另外,阿富汗战争结束后,北约日益重视与阿富汗接壤的中亚地区的战略地位,希望通过增强在中亚地区的军事存在,在战略上遏制中亚的周边国家中国、伊朗和俄罗斯。为此,北约积极邀请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三个中亚国家参加2012年5月的北约峰会,并争取在中亚建立军事基地的议题上征得这些国家的同意。

  从俄罗斯方面讲,其在亚太地区对美国可以使用的外交资源有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能源出口和经济合作。随着俄罗斯远东大开发战略的实施,不论是梅德韦杰夫还是普京,都日益重视远东地区与亚太国家的经济合作。美俄两国在白令海峡周边的合作开发,在东西伯利亚地区的清洁能源合作,以及通过太平洋终端的油气进出口合作,从俄罗斯方面讲,同样可以作为推动两国关系发展的经济筹码。

  第二,联合中国和印度等地区大国。中国是美国在亚太地区重点防范的国家,通过与中国的战略协作,中俄两国相互倚重,不仅可以分散美国在亚太地区对俄罗斯的注意力,而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美国在欧洲对俄罗斯的战略遏制。此外,印度作为亚洲大陆有影响力的地区大国之一,也是俄罗斯可以借力的对象。俄罗斯一直是印度的主要武器供应国,除了军事技术的紧密合作外,近年来,两国还加强了在高科技、宇宙空间开发、航空,以及能源领域的合作。俄印两国关系的进一步加强,有利于俄罗斯在南亚大陆的渗透,与位于东亚大陆的中国连在一起,共同应对美国在中亚对俄罗斯、在东亚和东南亚对中国的地缘压力。

  第三,上海合作组织、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以及计划中的欧亚联盟等地区合作平台。上合组织是以中俄两国及中亚国家为核心,在欧亚大陆腹地构建的地区合作平台。除了中亚国家外,蒙古国、印度、巴基斯坦,以及阿富汗、伊朗都已经成为上合组织的观察员国。随着上合组织覆盖区域的不断扩大,以及成员国之间合作机制的不断拓展和加深,上合组织可以有效防范美国在中亚地区的渗透,成为应对北约在该地区扩大影响的一个制衡力量。此外,由相关独联体国家组成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以及计划到2015年建立的欧亚联盟,都可以成为俄罗斯在中亚及其周边地区抗衡美国及西方盟国地缘渗透的有力机制。

  第四,美国在地区热点事务上的寻求配合。当前和历史遗留的一些地区热点问题,如阿富汗战后稳定和重建问题、伊朗核问题、朝核问题、中东和平问题,以及叙利亚冲突问题,美国都离不开俄罗斯的配合和支持。作为伊朗问题5+1会谈、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中东问题四方会谈,以及计划中叙利亚问题三方会谈的重要参与者,俄罗斯可以通过在这些事务上的配合,换取美国在其他议题上一定程度的让步。

  第五,多边机制。俄罗斯不仅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还是八国集团、二十国集团、亚太经合组织、世界贸易组织、欧安组织,以及东亚峰会等重要全球和地区多边机制的关键参与者。在涉及全球经济治理和政治地缘安排的全局事务时,美国同样离不开俄罗斯的认可和支持。

  总体来说,随着对中国崛起的日益关注和警惕,奥巴马政府的战略重心亚太东移将暂时转移对俄罗斯的部分关注,为美俄关系缓和提供一个较为有利的外部环境,同时,也有望为俄罗斯提供一个新的、较长时期的战略喘息期。中国是美国认为在亚太地区需要规制的主要大国。在中美两国的竞争和合作中,作为双方的力量平衡者,俄罗斯一方面可以在参与中美合作中获取亚太地区共同快速发展的经济红利,另一方面,也可以在中美竞争中,获得利用双方矛盾分别与中美两国进行博弈的机会。(注:关于如何应对奥巴马政府的战略重心亚太东移,俄罗斯学界提出两种观点:一是“助美制华论”,主张在中美之间保持“中立”,甚至帮助美国制衡中国。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是莫斯科卡内基中心主任德米特里·特列宁(Дмитрий Витальевич Тренин)等;二是“协作制美论”,主张加强与中国的战略协作关系,制衡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代表人物是亚历山大·卢金(Лукин Александр Владимирович)、米哈伊尔·季塔连科(Михаил Леонтьевич Титаренко)等。转引自程春华:《美国“重返”亚太与俄罗斯的应对:基于俄罗斯学界研究的视角》,《南京政治学院学报》,2012年第4期,第68页。)

  孙哲: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中美关系研究中心主任

  徐洪峰:中国社科院俄欧亚所副研究员

(本文责任编辑:魏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