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动态
“叙利亚局势与大国博弈”研讨会综述
王 玮
2013年7月18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举办“叙利亚局势与大国博弈”学术研讨会。来自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国人民大学、国防大学、解放军总参二部、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研究所、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和美国研究所的20余位专家与会。与会者就当前叙利亚国内局势及其走向、叙利亚与阿拉伯世界相关国家关系、围绕叙利亚问题的大国博弈和中国的政策抉择等问题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一)叙利亚问题的性质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李国富研究员指出,叙利亚问题不再是个地区问题,是折射国际政治力量对比的一面镜子。叙利亚当前问题的特别之处在于,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严重的社会对立,而且支持或反对巴萨尔的势力各自又受到国外的支持,目前两派之间的冲突处于拉锯往来的僵持状态。叙利亚问题一方面反映出叙利亚国内矛盾和冲突的发展,也折射出中东地区宗教、民族、地区力量的博弈和斗争的演变。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牛新春所长指出,阿拉伯国家在历史上就经常出现动荡局面,但主要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争斗。像叙利亚当前这种国内政治力量之间剧烈斗争的局势,在历史上还不曾出现过。故而,叙利亚问题虽然牵涉到多方国际力量,但仍然是一个国内问题。
对于出现当下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殷罡指出,黎凡特地区(指中东托罗斯山脉以南、地中海东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大片地区)在历史上就存在各种各样的深刻矛盾,宗教矛盾、教派冲突、民族问题、部落纷争一直困扰着这一地区。近代以来,法国殖民者还故意挑起教派之间的冲突,实现以夷制夷的统治目的。实际上,当今叙利亚自由军的主力,很大一部分是为报1982年哈马屠杀之仇的教派力量。叙利亚乱局,归根结底还是教派冲突和宗派斗争,千百年来的历史表明派系之间谁也不能彻底消灭谁,今天也还是这种情况。
(二)叙利亚的当前形势
总参二部由健同志详细介绍了叙利亚当前战局。他指出,当前局势还是政府军占有优势,但是政府军不急于拿下西北部地区,而是要通过消耗战来逐步消减反对派力量。从外部介入情况看,伊朗目前有一万余人活跃在叙利亚境内,而且源源不断地向叙利亚提供援助,因此,从短期看,政府军的优势还是比较明显的。但是,反对派也有自己的优势,反对派七万多人训练有素、经验丰富,沙特、卡塔尔、阿联酋等国提供着充沛的经济援助,而且土耳其、约旦等叙利亚邻国也成为反对派的后方基地,反对派因此灵活机动,进退有据。这样,叙利亚战局就会长期化、僵局化。
牛新春所长指出,叙利亚问题目前来说,主要还是国内斗争。而且,因为是国内斗争,国际力量的卷入也就少一些,外部施加的影响也就弱一些。就目前形势看,美国有能力介入但没有介入的意愿,欧洲有介入的意愿但缺乏相应的实力,俄罗斯有一定实力也有一定意愿,但能力有欠缺,意愿也不坚决。总之,各种国际势力目前虽然介入叙利亚事务,但程度不高。
基于此,与会者认为,如果没有外部势力的强势介入,当前这种争执不下的僵局会长期持续,甚至会延续十年之久。正如李国富研究员指出,一方面,反对派武力推翻政府的可能性很低;另一方面,政府军也不能将反对派彻底清除掉。因此,政府军和反对派的角力会长期化、常态化,但2014年6月会成为一个关键节点。各界预期的叙利亚选举能否如期举行、到时会形成什么样的结果,还是会成为影响局势的变量。
(三)美国的立场和行动
殷罡研究员指出,美国人不认为自己是个地中海国家,干预地中海事务的意愿较之过去大大降低。美国人认识到,中东地区的乱局,不关民主、自由的事,始终是一神教文明圈的派系斗争。在认清中东乱局的本质之后,美国人在等待法国人收拾局面。
由健认为,美国军事干预的可能性仍然存在。美国在中东地区拥有广泛的利益,与地区国家有盘根错节的联系,很在意其在中东地区的形象。稳定地区秩序,即是稳定地区国家对美国的信任,它并不会坐视不管。从操作角度看,美国有可能逐渐向反对派提供重武器,其设立禁飞区的可能性也是比较大的。
牛新春所长分析道,美国军事干涉的可能性不能排除,特别是如果出现以下三种情况,美国可能会采取军事行动。如果出现人道主义灾难,如果阿萨德政府完全控制局势,如果基地分子在叙利亚占据上风,美国可能会军事干预。其中,前两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不大;而第三种情况是美国最不能容忍的局面,但是不能排除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美国情报部门也在研判形势,在此基础上调整其政策。
国防大学唐永胜教授认为,目前阶段美国在若即若离的介入中东局势。保持适度的动荡,符合美国的利益。只有在动荡的时候,才能凸显美国的重要性。历史统计表明,中东动荡之余,石油美元就会流向美国,从而推动美国经济增长。在中东问题上,只要中俄不对美国的海上霸权构成实质挑战,这一问题就始终是美国的问题。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郑羽研究员指出,2003年以来,美国到处鼓动“颜色革命”,推行“大中东计划”,利用这些国家内部矛盾,推进美国的利益。但是,也要认识到,叙利亚没那么重要。叙利亚问题充其量是一个地区热点问题,而不是一个能够影响国际走势的战略问题。其缓变也好,突变也好,对国际格局的影响都非常有限。从地缘政治角度看,叙利亚无法跟伊拉克、阿富汗相提并论,美国从这两处都撤军了,怎么可能在叙利亚投入太多。
(四)俄罗斯的立场和行动
李国富研究员指出,阿萨德政府经受住阿拉伯之春的考验,说明是有民众基础的。目前,阿萨德的命运是大国争执不下的一个问题。俄罗斯、伊朗、真主党作为叙利亚强有力地外部支援,对阿萨德政府的延续异常重要。
牛新春所长指出,俄罗斯和伊朗对阿萨德政府的支持是明确的。在中东地区,说话有没有底气,得看说话者有没有实力。俄罗斯虽然较之以往军力有所不济,但是仍然有能力派军舰到地中海巡航。俄罗斯依然能够发出强有力的军事信号,而这些信号也能明确无误地传递给反对派的西方支持者。
由健同志和唐永胜教授都提到,俄罗斯外交灵活多变,会相机行事。由健进一步指出,妥协和交易在外交活动中并不鲜见。如果有利可图,不排除这样一种可能,即在某些情况下,俄罗斯放弃对阿萨德政府的支持。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何维保博士指出,目前阶段美国没有筹码同俄罗斯进行交易,美国对俄罗斯的需要,甚于俄罗斯对美国的需要。在叙利亚问题上,美国即使想和俄罗斯作交易,也拿不出诱人的筹码。更何况,俄罗斯不允许利比亚的情况在叙利亚重演,因此未来俄罗斯对阿萨德政府的支持依然是可以预期的。
郑羽研究员对十年来的俄美关系进行了回顾,并对两国各自的战略布局进行了全面解读。他指出,俄罗斯对美国利用别国内部矛盾推进自身利益的行为十分反感。这种反感始于乌克兰颜色革命,并在2005~2006年间达到顶峰。其时,普京甚至担心自己也成为颜色革命的牺牲品,所以对美国这种利用内部矛盾推翻一国政府的做法反感至极。俄罗斯现在国力确实有所下降,但是俄罗斯人有战略眼光,想得很长远。俄罗斯人认为,叙利亚是俄罗斯在地中海仅存的战略支点,如果每个支点都被拔掉的话,将来即便俄罗斯恢复了国力也很难再拿回来。况且俄美之间,除了反导问题,再没有其他大的矛盾,而俄罗斯也不指望美国在反导问题的让步作交换。因此,俄罗斯对叙利亚的支持,一方面是出于政治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战略算计。
(五)欧盟/北约的立场
中国人民大学王义桅教授指出,对于欧洲国家与中东地区的联系,需要从文明视角、地缘视角和软实力视角加以考察。欧洲和中东的传统联系割舍不断,从地缘上看地中海是欧洲的后院,欧洲尤其是法国的余晖依然闪烁在该地区。1995年,欧盟的“巴塞罗那议程”将叙利亚纳入了欧盟伙伴关系计划框架之中。欧盟希望能在叙利亚问题上发挥影响,但是历史教训和能力不足是困扰欧盟的两大难题。当今形势下,欧盟一心想要赶阿萨德下台,却没有为收拾之后的烂摊子做好准备。在欧盟内部,成员国之间的协调也是个问题。仅就三大国来讲,法国是干预的急先锋,主张加大力度;英国的立场则低调了许多;德国的态度更加谨慎。这样,欧盟内部就不能形成一致意见,故而出现了雷声大雨点小的情况。王义桅教授进一步指出,由于欧洲国家在安全上过度依赖北约,遂使美国成为是否干涉、如何干涉的最终裁决者。此外,俄罗斯明确反对的,北约也不敢逼之太甚。因此,欧盟的立场显然也受到美俄两国的影响。对欧盟的政策立场,他总结说,欧盟不反对政治解决,意图通过非军事手段促使阿萨德下台;希望通过经济制裁,促使叙利亚内部瓦解;希望阿盟、联合国介入调解,给出外交解决方案;另外也提供必要的人道主义援助。
(六)地区大国的立场
由健同志指出,叙利亚问题看似派系之间的斗争,实则反映出伊朗与阿拉伯的长期斗争。叙利亚一旦崩溃,地区国家极有可能卷入由此而导致的漩涡当中,进而引发大规模的教派冲突。这种前景并非没有可能,特别是伊朗作为叙利亚的最大外援,也受到西方国家的孤立和制裁。伊朗变局显然也会影响叙利亚局势。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何维保博士指出,以色列作为叙利亚的死敌,持续对叙利亚进行军事打击。而在美国,以色列游说集团的力量很大,活动很成功,凡是对以色列有利的,都不难找到各界的支持。从以色列方面来说,中东地区的混乱有利于以色列的安全,而叙利亚陷入内乱则使其无暇对戈兰高地提出声索。因此,以色列的立场,也对叙利亚走势构成影响。
李国富研究员指出,迄今为止,以色列已经对叙利亚进行了四次军事打击,这也引起中东阿拉伯国家的警觉。阿拉伯国家对美国战略东移也是心怀不满。这也印证了伊朗的说法,在中东,美国只是流水的兵,伊朗才是铁打的营盘。所以,阿拉伯国家还是要回归现实,不能指望美国将其视为唯一重要的地方。
(七)叙利亚未来走势
鉴于叙利亚形势已经陷入僵局,政府军和反对派都无法打破这种平衡局面,它们各自的外部支持力量也都无力或无意深度介入。因此,与会者多认为,这种僵持局面还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不过,由健同志也指出一种可能走向,即反对派可能最终取胜。一方面,反对派灵活机动,进退有据,且外部支持者财力充沛,立场坚定;另一方面,政府军疲于应对,时有内讧,且外部支持者亦受孤立,难得持久。总之,叙利亚混乱局面的延续,造成地区关系紧张,对地区稳定构成影响。叙利亚局势的走向,不仅牵涉大国的利益判断,也在拷问国际社会的公共道德。大国除了浑水摸鱼,在乱局中推进国家利益之外,也肩负着恢复叙利亚国内秩序、稳定社会情绪的道义责任。
(八)中国的政策选择
李国富研究员指出,我们需要对自身能力有清醒认识。我们要坚持不干涉原则,这也得到海外国家领导人的普遍认可。目前,我们要利用长期坚持的维护公正、爱好和平的原则立场,争取中东地区更广泛的政治理解,为日后更好处理同地区国家关系夯实政治基础。
殷罡研究员指出,地中海一神教文明圈是埋葬帝国的坟场,与中华文明远隔天方。目前阶段中国应当对所谓“西进战略”审慎对待,不要重蹈往日帝国的覆辙。当前困扰中国的周边问题亟待有效应付,不可忙中取乱。所谓“能源安全”受到威胁也是个假命题。中国延伸海军力量应当致力于维护马六甲海峡和相关海域的航运安全。
中国人民大学时殷弘教授指出,近年来阿拉伯世界乱局不断,中国的贸易、投资利益连续受损,这亟待国家采取有效措施维护海外资产的安全。前期的政策中等待、观望、拖延的成分比较大,主动塑造的举措少一些,造成了总是应对事件、弥补损失这样的局面。总体上,我们应该深入挖掘中国历史上处理西域事务的宝贵经验。在国际场合,我们不能拆俄罗斯的台,也不能害怕得罪西方,但也要避免频繁得罪西方。
唐永胜教授指出,在中东地区,美国做不成的事,我们也不要涉足,要避免陷入狭隘的派系斗争当中。在道义上,我们要积极参与到问题解决的进程当中,利用我们与阿拉伯世界的传统友谊,多提有助缓和局势、缓解矛盾的政治解决方案。在具体问题上,也要在坚持原则的情况下,适度灵活一些。在周边问题上,也要有战略耐心,不要急于摆脱困境,而采取一些不为国际社会普遍接受的行动。
郑羽研究员指出,在太平洋东岸,中国太需要俄罗斯的支持了,因此,在叙利亚问题上,中国要坚定支持俄罗斯。中国的影响力主要在经济领域,正如比较优势理论所述,从事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是中国的影响力所在。苏联悲剧的诞生就是因为总是高估自己的力量,中国千万要避免高估自己的力量。
“中美关系中的网络安全问题” 研讨会综述
何维保
2013年6月26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主办了“中美关系中的网络安全问题”学术研讨会。来自中国科学院、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外交学院、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和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的专家学者参加了会议。与会专家围绕网络安全与中美关系、中国面临的网络安全挑战及斯诺登事件的影响等问题进行了研讨。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傅梦孜研究员认为,从中美关系的角度来看,网络安全问题已经成为中美关系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奥巴马政府想要维持美国的创新能力,以避免被中国赶超,但近年来中国的技术进步超出了美国的预料,使得美国的当前地位面临着中国的挑战,美国因此怀疑中国通过互联网获取了一些技术。而中国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网络安全问题已经成为中美关系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另外,谋求网络世界中的支配地位也是美国维护其霸权的重要举措,美国维护其霸权的行为方式已经发生了变化。当前,全球不同的国家、不同的行为体都已经通过互联网形成了全球性的的紧密连接,因此美国必须要掌控网络。谋求支配权的斗争已经从传统的军事实力、经济规模等领域扩展到了并非虚拟的网络世界。
傅梦孜研究员认为美国的目标主要包括以下几点:(1)维护自己的全球领导地位。当前,大国间直接的军事冲突是不可想象的,但通过网络战可以达成战争的目的。(2)网络战或对网络的支配还可以达成其他的国家目标,正如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的报告所称的,网络战不会造成战争和恐怖袭击那样的物理破坏,其巨大的利益主要是通过军事、经济和科技间谍进行信息搜集,削弱对手,限制其经济发展,打击其动员能力,还可以进行和平演变,虽然美国口头上不再提和平演变,但网络在这方面能发挥重要作用。(3)当前的全球地缘政治冲突发生了一些变化,借用麦金德的地缘政治理论来说,美国如果控制了经济发展最快、网民增长最多、经济力量日益接近美国的新兴经济体,美国也就控制了网络政治的中心地带,也就是控制了网络世界,也就能够支配世界。这种简单的类比不一定完全准确,但值得我们思考。(4)实现其他的国家目标,如反恐,网络在这方面确实发挥了一定的作用。(5)美国提出加强网络安全的动机,确实是因为它担心别国会通过网络算计它,虽然它自己正在算计别国。对网络的依赖越高,国家安全就越脆弱,美国正是如此,因此它就经常会担心和紧张,并限制华为和中兴公司在美国的运营。总之,美国提出网络安全议题的背景和动机都很复杂,美国自身想支配网络,但它的控制能力离此目标还有差距。冷战后美国主导了经济全球化,但在网络时代,虽然美国在互联网技术上占主导地位,但它没能主导制订一套全球都可接受的网络安全规则,这并不利于美国自身。美国虽然想控制网络世界,但网络世界跟现实世界一样具有很多现实和复杂的挑战。美国想通过网络打击别国,但想不受到报复,那是不现实的。从这种意义上讲,作为现存大国和崛起中大国的美国与中国在网络安全问题上有加强合作的必要性,但两国如何进行合作,还需要相关各方进行更多的思考。
外交学院的李海东教授分析了美国提出网络安全议题的动机。他认为,首先,应该从大战略的角度出发来分析美国的做法。他用李德·哈特的战略论间接方法解读了美国的行为,认为美国是把中国当作一个战略对手来看待的,因此美国会运用各种手段来阻止其竞争对手,延缓中国的崛起。网络安全问题被上升到如此的高度,用李德·哈特的思路来看,美国是在用间接的方法,让中国显得很被动。因此我们应注意从大战略的角度出发来思考美国提出网络安全议题的深层动机。其次,网络安全问题涉及到国际体系的转型,对此后全球公域规则的构建来说是一个重要议题。在全球公域规则的制订方面美国一直企图占据领先地位,美国也把自由出入全球公域当作它的一个核心利益,包括海上航行自由等等,因此它会不遗余力地去打造包括网络在内的全球公域的规则。在网络规则问题上,中美两国的立场不太一样,美国强调网络自由,但中国对此比较警觉,担心这会侵犯到自己的主权和安全。再者,网络安全涉及多方面的的议题,其核心是经济领域中的网络安全问题,包括知识产权的保护等,但网络安全其实还涉及更多的议题,包括政治、法律、道德、文化等。因此网络安全问题带有综合性,对一个国家的转型有着重要的影响。此外,美国把网络安全问题设置成中美关系中的一个重要议题,也是想通过议题设置来引导中美关系的走向,这凸显了美国在中美关系上以我为主、先行引导的姿态。中美要建设新型大国关系,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其中网络安全问题是双方要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中国应快步跟上,跟美国平等地讨论,最终制订双方都能接受的规则。最后,网络安全问题涉及到真正的硬安全,因此美国建立了网络司令部,并且其人数正在急剧扩编。这也提醒我们不仅要关注经济领域中的网络安全,而且在军事安全领域也应该尽快加强相关建设。
对于因揭露美国的“棱镜”计划而引起全球关注的美国前中情局雇员斯诺登,李海东教授表示对此人的个人命运不很乐观,因为目前来看没有哪个国家真正愿意接收他,因此他有可能最终还是会被送回美国。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的徐龙第副研究员分析了近年来美国在网络安全问题上所采取的一些举措,他指出,美国的这些做法反映出美国非常重视网络安全问题。至于美国提出网络安全议题的动机,他认为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1)美国受到的网络攻击越来越多,这也是一种客观现实,这种现实促使美国更加重视网络安全问题。(2)美国的网络技术比较先进,它想在这方面压制别的国家。(3)美国想引领网络领域国际规则的制订。中俄一起提出的信息安全准则对美国形成了一定的压力。另外迪拜国际电信大会上的情况也表明,西方的规则不一定能够行得通。(4)与美国国内政治的变化有关,随着美国削减军费开支,美国有关各方都想借助网络安全问题多争取军费。(5)对整体的中美关系来说,美国是想通过提出网络安全议题来维持自己的霸权地位,它指责中国通过网络窃取知识产权,一方面是想保护其知识产权,另一方面也是想压制中国。
对于中国在与美国进行的网络安全对话中可以谈什么,他认为可以围绕以下问题进行对话和交流:(1)探讨相关的概念问题。例如中国讲信息安全,美国将网络安全,两者之间有何区别?另外对网络主权、网络自由和网络安全等概念,也需要进行对话和沟通。另外还有网络战问题,以及一些具体的技术问题,如技术规则、IP地址的分配等,都需要对话。(2)磋商一些具体的问题,如打击网络犯罪和保护知识产权等问题。(3)坚持进行多层次、多主体的交流。除政府机构外,两国的智库等其他主体间的交流对于加强两国在网络安全问题上的相互理解和信任也很重要。
对于斯诺登事件,他认为,斯诺登事件本身就是美国价值理念的产物,美国人对自由、人权等理念的信奉导致了这一事件的出现。这一事件对美国国内的政治斗争会有比较大的影响,美国的一些网络安全立法进程可能会因此受阻。这一事件对中美关系也会有一定的影响,中国自称也是网络攻击的受害者,斯诺登事件的出现证实了这一点,并且斯诺登事件也证明了美国在网络安全问题上的虚伪。因此中美两国在这个问题上形成了一种比较平衡的态势。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信息与社会发展研究所的张明副研究员介绍了其所在单位与美国战略研究中心进行的双轨对话情况,他指出,通过分析双轨对话的发展情况,以及近年来的中美间从谷歌事件、华为事件到曼迪昂特报告等网络事件,可以看出,中美间的网络安全议题热,是美国政府在有意推动的。美国政府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诋毁中国的网络形象,给中国制造一个黑客国家的形象,为自己建设网军等寻找借口,并逼迫中国做出反应。对于中美在网络空间问题上的争议,他认为,美国的官员与学者在网络安全问题上的关切具有一贯性,首先是关注关键基础设施的保护,其次是网络经济间谍行为,即知识产权保护,再次是网络犯罪问题、网络自由问题,以及个人隐私保护等。美国现在最关注的是网络经济间谍行为。在双轨对话中,美国几乎没有谈及网络自由问题,这证明了美国的功利主义,在迫切需要解决网络安全问题的时候它可以先不谈网络自由问题。中方对自己在网络空间问题上的立场也毫不避讳,中方首先强调的就是稳定,包括政治体制的稳定,这是由中国的国情决定的,稳定是社会其他发展的前提条件。这也反映出中美所处的信息化发展阶段不一样。其次我们关注的是打击网络犯罪,包括经济欺诈和电信欺诈等,当然我们也关注网络基础设施的保护,以及对网络资源的掌控。
他认为,从中美不同的网络关切,可以看出中美在网络问题上的主要争议领域有哪些,这些争议领域主要是:(1)网络空间行为规范的制订问题。包括网络规则的制订,不同主体应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以及规则冲突时怎样解决等。(2)国际法在互联网中的适用问题。主要是传统的武装冲突法是否适用于网络空间的问题。中美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有差异。另外对于打击网络犯罪公约,中美的立场也不完全一样。(3)网络空间的军事化问题。包括对网络战如何进行界定等。(4)国际机构在互联网空间的作用问题。美国对于让政府间组织在网络空间问题上发挥作用态度并不积极,这实际是因为它担心自己在网络问题上的话语权会受到影响。而中国主张发挥国际多边机构的作用。
对于中美在网络问题上能够进行哪些合作,他指出中美在技术层面、职能部门层面和国际组织层面上事实上都有一些合作,现在美方逐渐要推动两国政府层面的合作,美方还一直希望推动中美军方在这方面进行对话。对于如何应对中美间的网络争端,防止网络冲突升级,他认为,中国首先要善于在这个问题上表达自己的关切;另外对相关国际法的研究工作要跟上,对于武装冲突法能否适用于网络空间等问题要进行深入的研究;此外要积极发挥国际多边机制的作用,积极参与相关的国际机制;最后,要区分美国国内的不同声音,分清美国政府、国会和媒体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美国政府的立场与美国媒体的声音有时还是有差别的。
美国研究所的张国庆副研究员认为,最近发生的许多事件都凸显出了网络安全问题的重要性。他认为,美国的网络战略主要分为以下几个层面:进行网络战;反恐,打击犯罪;维护商业安全,保护知识产权;进行情报搜集;进行文化渗透。他认为,针对这些问题,中国应做好加强网络安全立法;建立自己的网络安全战略;提高网络安全意识;对于中美在网络安全问题上的博弈,需要建立一个专门的团队去做相关的工作等。
中国科学院软件研究所可信计算与信息保障实验室的苏璞睿副主任主要分析了中国面临的网络安全威胁。他指出,斯诺登事件的发生验证了我们以前的一些猜想,即美国的一些大型互联网企业与美国政府存在某些先前不为人知的合作。由于在软件系统中置留后门很难被发现,并且即使被发现了,有关企业也可以推脱说是因工作失误而导致的漏洞,因此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不法活动的风险很低,犯罪成本也很低。这使得美国在这方面有了很大的优势,因为当前的很多重要软件和互联网产品都是美国开发的。美国限制华为、中兴等中方公司在美国的发展,是因为它自己能够通过互联网企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所以它担心我们也会那样做。对于美国能够通过网络控制有关国家的电网等基础设施,以前很多人还认为这种事情离我们很遥远,但斯诺登所曝光的项目表明,这样的危险离我们其实非常近。
对于斯诺登事件带来的启示,他认为主要包括以下几点:(1)美国以漏洞为形式的后门以后仍会广泛存在,因为美国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而我们又没有可以威慑它的手段。因此这肯定将会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2)斯诺登事件也揭示出了美国的流量监控能力,虽然我们可以通过加密手段对数据流进行保护,但对于美国破译密码的能力我们目前还很难评估。美国在这方面的能力应该是比我们强很多的。(3)关于数据分析问题,美国对大数据的分析能力令人担心,我们甚至不知道应该保护哪些数据。对于互联网上数据的收集、分析和利用,实际是一个战略问题。
他认为,斯诺登事件发生后,中国应利用这个机会推动我国信息产品的自主化;其次,对于真正涉及国家安全的网络资源,应该逐步建立一个保障的体系,实行有效的管理;最后,在技术上,一方面要努力缩小与先进国家的差距,另一方面也要有自己的创新,开发自己的替代产品,中国有巨大的网络产品市场,如果我们能借助这个市场,靠创新开发出获得国际社会普遍认可的产品,就有望扭转自己在网络安全问题上的被动局面。
(本文责任编辑:张超)